◎ 张  鉴

　　作家秦勇长篇小说《大唐廉相陆贽》去年摘得第九届重庆文学奖殊荣，近日又推出了姊妹篇《大唐良相李吉甫》，生动讲述了李吉甫铁血削藩、打击宦官、整顿吏治、巩固边防、平定淮西、辅佐唐宪宗开创大唐帝国“元和中兴”的丰功伟绩，塑造了一个胸怀磊落、政略丰富、勤政爱民的铁腕宰相形象，勾画出一幅风云激荡、波澜壮阔的中唐历史画卷。

　　唐朝是中国历史群星闪耀的时代，特别是从唐太宗贞观元年（627）到天宝十四年（755），唐太宗得房杜（房玄龄﹑杜如晦）创贞观之治，唐玄宗得姚宋（姚崇、宋璟），创开元盛世。之后唐宪宗李纯得李武（李吉甫、武元衡）辅佐，开创了大唐历史上第三个小盛世——元和中兴。这些著名的历史人物犹如璀璨的星星，在大唐的夜空闪闪发光。秦勇选择了元和名相李吉甫，在宏阔的历史大背景下，将其跌宕坎坷的人物命运与“安史之乱”后的时代变迁交织书写，再现赵郡李氏西祖房三代人的仕宦命运，写出了李家三代人为国奉献、死而后已的“复兴精神”，让这一幅恢弘而密实的中唐历史画卷带着饱满的情感和滚烫的温度。

　　历史传记小说非常难写，不仅需要作者的天赋、才气，更需要严谨的写作态度和执着坚韧的写作精神。《大唐良相李吉甫》一方面做到了忠实于历史，另一方面又大胆虚构情节，尽量让每一个细节都合情合理，能很好地彰显人性。秦勇擅长将历史“大事件”与个人“小命运”复调叙写，对史料的剪辑处理恰到好处，在坚守历史真实的同时，将细节写得生动有趣、引人入胜。他的笔如同一张大网，铺得开，也收得拢，能很好地把控古今维度，通过重大历史事件凸显人物形象，这种开拓性的时空思维打开了历史的宽度，精微性的细节描写挖掘了历史的深度，同时用一言一行一点一滴让历史人物醒过来、站起来，鲜活地展现在读者面前。

　　在宏大的小说架构中，作者铺设的情节前后贯通，扣人心弦，叙述的语言流畅自然，真实感人。比如李吉甫去世的前夜，他与武元横两位宰相喝酒畅谈、共谋天下统一大业。后来，一位死于对手的毒药，一位死于对手的暗杀；再如“李愬雪夜袭蔡州”，悬军奇袭，置之死地而后生，活捉吴元济，一战定乾坤……这些情节写得既生动细致，合情合理，又惊心动魄，荡气回肠。历史事件相互勾连生发，引出另外的事件，通过历史事件推进人物生命轨迹，又在人物生命轨迹上让事件重现升华，做到了摈弃惯常历史演义中情节的过分渲染和夸张，也摈除了刻意为之的人物脸谱化塑造。这部小说除了主角李吉甫，还有次角、配角和中唐时期的名人，带给我是耳目一新的感觉，比如柳宗元、刘禹锡、白居易、韩愈、牛僧儒等等。看似写历史，实则写人性。小说中李吉甫、李德裕、陆贽、武元衡、裴度等正面人物，作者写出了他们心怀天下、为国为民、与奸佞弄臣坚决斗争，也写出了每个人身上人性的多维和局限，将复杂的人性和复杂的社会现实呈现得淋漓尽致。

　　印象深刻的是李吉甫第一次拜相的情节。唐宪宗继位后需要选择两位宰相来辅佐自己，他让李吉甫起草《授武元衡门下侍郎平章事制》（拜相诏书），二人同年出生，情投意合，关系交好，都有个人才华和政治理想，但“看到武元衡名字的那一刹那，李吉甫的心情是复杂的，既欣喜又惆怅，既羡慕又失落，犹豫不决之间，“刚才已经消退的伤感又像窗外的冷风拂过他的心头，目光里浮现出一片浅浅的惘然”。后来与另一位起草制诰的同院翰林学士裴垍拱手相迎时，“目光倏地扫过桌上的白麻诏书时，他惊诧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，上面赫然写着一个俊逸的名字——李吉甫”，“巨大的喜悦如同旭日的光芒，瞬间溢满李吉甫的心胸肺腑。他立时气血上涌，心境一阵震荡，眼眶里顿然泪花闪亮”……这些动作、心理、神态等描写极为到位传神，将李吉甫复杂真实、起起落落的心理刻画得非常细致入微，也将人性的真实表露无遗。这样的李吉甫从千多年前的历史烟尘中走出来，是人不是神，有血有肉，有情有义。

　　小说可圈可点的地方还很多，作者将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结合，特别注意虚实、过渡、转换、衔接等写作技巧，用一个又一个真实的小细节，串起历史大事件，抒写民族大英雄。书中暗流汹涌的政治斗争，惊心动魄的矛盾冲突，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，形形色色的人物面孔，复兴大唐的精神信仰跃然纸上。这种书写，显示了一个当代作家的家国情怀、创作担当和艺术追求。

　　“一生韬略兼文武，三代经纬辅圣明”。读完这本史学性、文学性、故事性兼备的历史小说，让我洞见大唐帝国元和中兴的历史密码，对曾经毫无了解的一代铁腕宰相肃然而生敬畏，心中亦豁然而生光明。

　　（作者系重庆市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