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 程应峰

荷是源远流长的草本植物，荷花是富有生命力的花，活力四射，意象丛生，是最能入诗入画入脑入心的。荷花又名莲花、藕花、芙蕖、芙蓉、菡萏、水芝、凌波仙子等等。荷花开于夏季，白色或粉红色，单瓣或重瓣，从初夏生长至秋季。一般的花卉，赏玩只在开花的那些时日，荷花却不同，从水下露出芽尖开始，就让人心驰神往，眷恋流连。

清代李渔《闲情偶寄》有云：“群葩当令时，只在花开之数日，前此后此，皆属过而不问之秋矣，芙蕖则不然。自荷钱出水之日，便为点缀绿波，及其茎叶既生，则又日高日上，日上日妍，有风既作飘摇之态，无风亦呈袅娜之姿，是我于花之未开，先享无穷逸致矣。迨至菡萏成花，娇姿欲滴，后先相继，自夏徂秋，此则在花为分内之事，在人为应得之资者也……”

古诗词中的荷花所烘托出来的意象，不再是单纯的景物，而是人类情感的象征，更是隐者或怀才不遇之人自况以适的写照。如南朝乐府《西洲曲》：“采莲南塘秋，莲花过人头；低头弄莲子，莲子青如水。”“莲”“怜”同音，“莲子”即“怜子”，“青”即“情”，以谐音双关的修辞，表达了一个女子对所爱男子的深长的思念和纯洁的爱情；陆龟蒙的《白莲》：“素蘤多蒙别艳欺，此花端合在瑶池。无情有恨何人觉，月晓风清欲堕时。”就是隐居松江甫里时写下的。

可以说，以荷花隐喻高洁、坚贞、祥瑞、美好的诗句，不胜枚举。周敦颐赞它：“出淤泥而不染，濯清涟而不妖”；屈原《离骚》有句：“制芰荷以为衣兮，集芙蓉以为裳”，以荷花外在的形态美而自适，凸显“举世皆浊而我独清，众人皆醉而我独醒”的人生态度；又如李白的“清水出芙蓉，天然去雕饰”，是经历离乱后大彻大悟的心灵感念；再如王维的《山居秋暝》：“竹喧归浣女，莲动下渔舟”，借荷花写幻想中的超脱，写理想中的情趣，营造出美丽，和谐，纯洁，明净，恬淡，安适的意境，寄托着诗人的生活理想。

更有以荷花比喻女子姣好容貌的。荷花给人的印象娉娉婷婷，高洁出尘，极易让人想起“出水芙蓉”般的绝代佳人，教人不能释怀。如白居易《长恨歌》：“芙蓉如面柳如眉，对此如何不泪垂”；李商隐《赠荷花》：“惟有绿荷红菡萏，卷舒开合任天真”。在众花之中，荷花清新脱俗，开合天真，独具风韵。

夏日有荷，荷的趣味不只在花，更在花之外。如荷露茶、荷叶酒就有引人入胜之味。从荷叶上收取那一滴滴的荷露水，然后用荷叶露水来煮茶。相传乾隆每每于夏日荷叶茂盛时节，都会到承德山庄避暑，在那里一边避暑，一边处理国事。他曾挥笔写下《荷露煮茗》一诗：“平湖几里风香荷，荷花叶上露珠多。瓶罍收取供煮茗，山庄韵事真无过。”荷露茶也因此声名鹊起。

如果说荷露茶是奢侈之茶，那么，荷叶酒便是大众之酒了。荷叶酒是将酒倒在鲜绿的荷叶上，饮时，将荷叶茎柄弄弯成“象鼻”状，再将荷叶弄破，让酒从荷叶的茎柄空心中流出，人直接在荷叶茎柄口处喝酒。荷叶酒始于魏晋，盛于唐宋。唐代段成式在《酉阳杂俎·酒食》中曰：“历城北有使君林，魏正始中，郑公悫三伏之际，每率宾僚避暑于此。取大莲叶置砚格上，盛酒三斗，以簪刺叶，令与柄通，屈茎上轮菌如象鼻，传噏之，名为碧筩杯。”说的就是荷叶酒。在宋代，杭州人每到农历七月，多到西湖边纳凉。时值荷花盛开，荷叶田田。人们掐取荷叶装酒，边饮边放舟到蒲柳深处，月升时始还。苏东坡在《泛舟城南会者五人分韵赋诗》中曰：“碧筩时作象鼻弯，白酒微带荷心苦。”道出了喝荷叶酒的奥秘。“春多酸，夏多苦，秋多辛，冬多咸”，爱喝酒的古人，巧引“荷心苦”，达到顺利度夏之目的。

“泉眼无声惜细流，树阴照水爱晴柔。小荷才露尖尖角，早有蜻蜓立上头。”夏日有荷，从一开始，荷就有了清新真切，牵人心动的缘分。

　　（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