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 郑维山

又见萤火虫，是如此迷人动人。

夏夜，我来到海拔1200米的万盛石林镇茶园村，逃避重庆酷热，却又见到了儿时所见的萤火虫。她们飞舞着，从黑暗中涌来又遁入黑暗，如同一道道流星划过，仿佛一场神秘的表演，令我陶醉其中。

萤火虫是夜晚乡村的守护者，被誉为美丽的“夜姑娘”，她们在幽暗中散发微光，如同闪烁的宝石，只是在喧嚣城市较为少见罢了。

星星、月光和萤火虫，是我儿时最美好的夜晚记忆。然而，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城市的进驻，我竟然遗忘了这美丽的“夜姑娘”。

小时候，我常常和小伙伴们一起清扫院坝，泼水驱赶蚊虫，倾听夏蝉的鸣叫，欣赏萤火的飘舞，烦恼随风而散。每当太阳西下，大家争先恐后地在院门口或大树下摆出竹躺椅、竹凳、竹席、长凳、板桌等各种乘凉器具，还有各式扇子和清凉用品，其中，最受欢迎的要数祖辈传承下来的竹躺椅。夜幕降临，萤火虫开始随微风飞舞，让躺在竹椅上的我们仿佛沐浴在冰凉水床上，全身汗毛竖立，鸡皮疙瘩连连。这样的惬意夜晚，一切都显得朦胧、幽暗，似乎连空气都是清馥馥的……无论是在豆棚瓜架，还是在林下水边，亦或在院坝丛草里，“夜姑娘”飞起来，三三两两，萤火忽前忽后，时高时低，轻悄、飘忽，好像一些看不见的小精灵，提着绿幽幽的灯笼，飞来飞去，确实是迷人的。

我喜欢到村庄旁的观音河玩儿。观音河是家乡一条山涧小溪流，流出大山就有一眼望不到头的田野，两岸落英缤纷，苇花飞荡。每当盛夏来临，夜幕拉开，河岸上空就闪烁着无数只萤火虫，它们沿着堤岸来回穿梭，在草丛和芦苇间飞翔，或在稻花香里翩翩起舞……田间、河岸、坡沿、杂草、树林和房前屋后，成群的“夜姑娘”在那里飞舞着，闪烁着，流动着，应和着，犹如夜空中的点点繁星。

当然，我和小伙伴们也会去捉萤火虫，将她们放在手心观察，绿色发光的肚子时明时暗。正是这些独特的生灵，夏夜乡村不再昏暗，一个人也不再孤寂。到上学年纪，又从囊萤夜读中了解了“车胤囊萤”的典故。小小萤火虫，从东晋车胤时的囊萤飞舞，到而今“夜姑娘”的映雪演绎，她不仅给予了我无尽的快乐，也驱散了我成长的孤独……

泰戈尔在《萤火虫》诗中写道：“小小流萤，在树林里，在黑沉沉的暮色里，你多么欢乐地展开你的翅膀！你在欢乐中倾注了你的心。”相比而言，唐朝诗人虞世南在《咏萤火》中就委婉得多：“的历流光小，飘飖弱翅轻。恐畏无人识，独自暗中明。”诗人李嘉祐更是将萤火虫视为撒向人间的点点星光，写下了“映水光难定，凌虚体自轻。夜风吹不灭，秋露洗还明”的诗句。“诗仙”李白有不一样的浪漫情怀，他咏赞萤火虫：“雨打灯难灭，风吹色更明。若飞天上去，定作月边星。”现代散文诗作家柯蓝在《萤火虫》中赞美道：“萤火虫在夏夜的草地上低飞，提着一盏小小的红灯，殷勤地在照看这个花草的世界。”

提到萤火虫，想起法国昆虫学家法布尔那部充满魅力的作品《昆虫物语》，是它让我儿时就明白了萤火虫这些小小生灵的不凡之处。萤火虫，是蜗牛的天敌，是庄稼的守护神。它们仿佛漫无目的地在夜幕下飞舞，然而实则是一生都在不懈地寻觅配偶、觅食生存……

多年以来，因为城市的明亮灯火，我渐渐忘记了夏夜乘凉的美好时光。然而，这次深夜在源乡晓著，偶然坐在躺椅上乘凉，让我回忆起了这些曾经遥远却永不磨灭的儿时记忆和与“夜姑娘”一起的乘凉时光。

美好仿佛无需刻意追求，只需融入生活的点滴细节。那些迷人的“夜姑娘”，早已深深印刻在我心中。岁月匆匆，也许我们与曾经的自己已经渐行渐远，但只要停下脚步，便能重新感受到那些近在咫尺的美好。

幸运的是，在山村的这个夏夜，除了清凉，还有邂逅的美丽“夜姑娘”，即便她们只是微小的亮光，她们都是我在乡村夏夜的珍贵记忆。

　　（作者系重庆市南岸区龙门浩街道作家协会主席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