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 洪德斌

立春一过，春风就迫不及待地来了。春风打哪儿赶来的，没人说得清。她沿着旷野上的小径，跨过蜿蜒的河流，翻越绵延的山丘，一路浅唱低吟着，来到了村庄。

春风只是路过村庄，谁也不知道她的目的地在哪儿，也可能路过就是她的目的。她在村庄里缱绻，四处吹拂着，亲昵地抚摸着每一棵树木、每一栋屋舍、每个人的脸庞，那么温暖，那么轻柔，像母亲的手。人们抑制不住对春风的喜爱，亲切地叫她和风、惠风、暄风、杨柳风……一年四季，还没有哪种风能像春风，被叫得如此富有诗意，如此情深意浓。

春风一来，冬的阴霾便一扫而空，残雪消融了，泥土酥软了，小草愣头愣脑地探出脑袋，天地之间，清朗润泽，绿意渐浓。春风不停地吹拂，尽管看不见她的身影，但我知道，春风一定挥舞着一把剪刀，在那些光秃秃的树枝上忙碌着，裁剪出一枝一枝的细叶。要不了多久，树上都缀满了绿叶，在春风的怀里摇头晃脑，哗哗地吟唱，倾诉着对春风的感激之情。春风一定还在挥舞着一支画笔，在高高的树枝上、低矮的杂草上，描画出一朵一朵的花朵。要不了多久，桃花嫣红，梨花洁白，油菜金黄，都在春风里粲然而笑，让村庄的春天一片绚丽。

春风吹得很殷勤，几乎每天都会光顾村庄，但她不是孤身而来。有时，她会与春阳结伴。春阳和煦，温柔地拥抱村庄，春风把春阳的暖意吹送到村庄的每一个角落，吹尽人们心头的冰霜和寒意，吹醒蛰居泥土深处的虫子和种子。“迟日江山丽，春风花草香。”一千多年前的杜甫，也曾被这风和日丽的景象打动过。

有时，春风携着春雨一起到来。春雨如丝如缕如针，密密地下着，润物无声，春风调皮地吹过来，拉一把，拽一下，把雨丝扯得斜斜的。春雨斜织，烟雾迷蒙，春风赋予春雨更多一份诗情和画意。春雨一下，村前屋后的池塘里，水丰盈起来了，春风轻轻吹过来，如镜的水面顿时起了粼粼的细纹，揉皱了蓝天和白云。“风乍起，吹皱一池春水。”春风营造的古典意境感染过多少人啊！

春风骀荡。被束缚一冬的人们，终于可以脱去厚厚的冬衣，跑到春风里，舒展筋骨，活动腰身，释放压抑已久的心绪。孩子们的风筝升起来了，春风托举着，高高地飘在蓝天下，欲与白云一比高低，春风也把孩子们的欢乐托举得高高的。

塘畔河边，成片的柳树林中，春风穿梭其间，牵起柳枝的手，要与之共舞。柳枝也不推辞，在风中扭起细柔腰肢，尽情展示自己婀娜的身姿，还不忘时时在水的镜子中照一照。顽皮的孩子们可不解这风情，他们有自己的快乐。他们站在柳树下寻寻觅觅，看准了，伸手折下一根柳枝，制成柳笛，在春风中吹响，嘟嘟嘟，呜呜呜，清脆的笛音牵着他们的快乐，都被春风捎到村庄外面去了。

春风不停地从田野里吹来，捎来泥土的气息，捎来土地的梦呓。村庄的人们最懂土地的心事，他们知道土地正鼓胀着孕育的欲望，等待着犁铧的到来。“春种一粒粟，秋收万颗子。”人们再也坐不住了，他们扛起犁，扛起锄，迎着满面的春风，纷纷走向田野，走进田地，犁田、锄地、播种、育苗……春风催促着，他们脚不点地忙着，各种农事都有自己的节令，丝毫不能怠慢啊。

春风，大多时候是温柔的，但是偶尔也会发脾气。春花烂漫之时，春风裹着春雨突然来袭，毫不留情地将春花打落一地。“夜来风雨声，花落知多少。”花朵在风雨中凋谢，让多少诗人惆怅不已。但是村庄的人们不会如此多愁善感，他们知道，春花凋落了，果子也就启程了。落红满地处，一枚枚青涩的果子，正赶赴在丰收之路上。

或许，春风更懂得村庄的心思。

（作者单位：重庆市巴南区财政局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