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 钱 昀 春天,我喜欢到山上去,不仅看花开,还为听鸟鸣。 穿过半山腰的竹林时,晨雾还未散尽。密密的松树林里,松针上的露珠簌簌落下,打湿了发梢。忽然,一串清亮的啁啾从头顶掠过,鸟声像被山里的清泉水润泽过,还带着草叶露水的清新,犹如天籁之音,悠扬悦耳,不染人世一点尘埃,这是生命的欢唱,是春天交响乐的一部分。 走在山林,安静地穿行在树木间,只有安静的时候,才能听到鸟儿互诉衷肠,常常是一只鸟试探地叫一声,引来另一只鸟小心翼翼地呼应,接着从苍翠浓密的树林里传来此起彼伏的鸟叫声,一只鸟叫得斯文秀气,好似小家碧玉,另一只鸟叫得大胆热烈,仿佛莽撞少年郎,鸟声里有柔情和蜜意,是生命的欢好。它们一应一和,竟让我想起平常夫妻的烟火里,分明也藏着同样的缠绵。又想起《诗经》里的“燕燕于飞,差池其羽”,原来千年过去,这些穿花拂叶的精灵,依然在为古老的歌谣填词谱曲。 这些小鸟是躲在哪一片树叶后面?或是栖息在哪一棵高大的树木上?正想着,就听到树上的鸟儿叫唤我,抬头,一只色彩斑斓的小鸟站在树枝间,它发现我的目光望向它,一点不躲避,反而炫耀式地展现它的轻巧和稚嫩,一边在树枝上跳跃,一边叽叽喳喳地说:“你好!怎么没发现我?”它见我傻呆呆地看着,又嗖地一下飞走了,好似调皮的恋人撒娇而去,留下怅惘的我,那细嫩而又可爱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回荡,让我心生感激,感激小鸟的友善,感激它带给我的欢愉。恍惚之间,我感觉那些小鸟就是春天里会唱歌会飞翔的花朵,它们站在碧绿绿的树枝上,枝头就盛开了花朵,它们飞在暖融融春风里,风中就绽开了花朵。 鸟鸣是山的语言,而听鸟的人须得学会沉默。行走在山路间,任由声浪漫过耳畔。东边的树梢传来“啾——啾——”的长调,像拉二胡的尾音,悠远苍凉;西侧的灌木丛里蹦出“嘀哩嘀哩”的短促音符,像一群孩童追逐嬉闹;最妙的是两只画眉的对唱:一只声线温软,如拨弄箜篌;另一只陡然拔高,似策马扬鞭。此起彼伏的鸟鸣从四面八方涌来,带着草木汁液的清新,裹着花朵的芬芳。 我曾在阳春三月,住宿在农家乐里。破晓前醒来,窗棂外浮着黛青的天色,鸟鸣便从这朦胧中渗进来。先是三两声零星的“咕咕”,似在试探夜的深浅;接着几只鸟儿清了清嗓子,吐出流水般的颤音;最后整座山林都醒了,啄木鸟的鼓点、山雀的碎语、杜鹃的悠叹……纷至沓来。鸟儿们在林中穿梭飞翔,撒下一路欢歌,有的在呼朋唤友,有的窃窃私语,鸟声齐鸣时有嘈嘈切切错杂的热闹,一只鸟儿啾啾时又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。春眠不觉晓,处处闻啼鸟,在鸟儿的啼叫声中苏醒,这样的幸福,真是可遇不可求。 春天的山上,芳草无人花自落,深山一路鸟轻啼。从百花缭绕的香气中传来的鸟鸣,是春天的好声音,或低回婉转,或清越嘹亮,每一首都是动人的春曲,在轻歌低吟的曼妙歌声中,菜花黄了,李花白了,桃花红了,万紫千红的春天,总是最美。 (作者系重庆市散文学会副秘书长、民盟市委文化委员会委员) |